《在咖啡館沒有壞事發生》

2015年8月8日 星期六

【漫談雜生少年─燈光設計 鄭志忠&創作協力 林鈺軒】上篇

提問:林嘉容(製作人,接下來使用嘉來代稱)
回答:鄭志忠(燈光設計,接下來使用主任來代稱)
   林鈺軒(創作協力,接下來使用冰來代稱)


主任在採訪之前強調,這次他回答的主旋律:雞蛋沒有蛋殼很奇怪,其實一點都不奇怪。

嘉:請問主任為什麼會答應幫靖雁做燈呢?

主任:靖雁當時問我說,你願意來幫我做燈嗎?(我們是貧窮的劇組)我說可以啊,因為我很閒,就算最後沒有工作費也沒關係呦,能給我一條菸或者便當吃就可以了。講到這裡我要藉這個機會跟大家講,我很閒的!

嘉:你現在靖雁工作到燈的部分了嗎?

主任:我一開始設想燈只給四顆就好,一方面考慮到我們進場時間有限,另一方面是四顆燈跟二十四顆燈的原理是一樣的,如果表演狀態夠好,四顆燈就夠了,二十四顆燈,則是我用外在的燈光變化來修飾他的表演,但也不能補救太多耍太多花腔,燈光的表演不能超出演員的表演,而現在預想的二十四顆燈可以對應到靖雁接下來的發展。話說回來,只給四顆燈有點像是在開玩笑,但大家可以回想我們是怎麼讓表演發生的,在表演中總是會有幾棵燈跟演員有關係,譬如說面燈頂燈,在二十四顆燈裡面也至少會有四顆具有著這樣表演功能。我預想掛燈的時候,只有六到八顆是是固定角度,其他的燈則不需要特別固定角度。因為燈是現場cue、燈亮的亮度跟秒數可以由我來控制,就我自己的經驗來說,我會配合演出者做很細微的燈光變化,來處理表演。
而我看靖雁粗排的時候,他的視線通常是水平偏下的,這代表雜生少年所假照的現實只有一半,我們無從得知他上空的時間狀態。

嘉:所以你覺得光代表時間的變化嗎?

主任:是的,譬如說,當靖雁看著天空的燈時,可以表現出現在的時間以及溫度,以及他所身處的空間。
以燈光的思考角度,譬如說你後面有一顆燈,你不一定要回頭去看他。但在表演的過程中,你可以意識到他的存在。譬如說我在表演的時候,後面那顆燈在看著我,燈就是另一個腳色,不一定像是人要會說話會動才是角色,物件也都可以是角色。譬如說手機都可以自己發出聲音,這會不會是什麼什麼想告訴我什麼。
但自導自演通常會有慣性出現,我們通常會循著已知的方式前進,因為人的經驗有限,這就需要小冰在看排的時候跳出來提醒他,戲還有別的可能性。

嘉:那如果靖雁已經對燈光有既定的想像並使用,這樣會不會阻礙燈光設計?

主任:不會(燦笑),根據我以往的經驗,如果演員不先建立對燈光的想像,進場後就會亂七八糟。因為在排戲的過程中,表演者如果已經建立一個不存在的世界,那進場後這個世界就會依然存在,所以對於如何調度空間就有基本的法則了。譬如在劇本裡有一個空間是中正紀念堂,可是演出的地點不是中正紀念堂,而是牯嶺街小劇場。那中正紀念堂裡面有兩廳院和廣場,那雜生少年是站在什麼位子上呢?像他參加三十五次的遊行抗議,人處在建築物裡外情況會不一樣,處在抗議隊伍的前端或後端也會不一樣,在前端的人會先被警察扛走。所以內在想像要跟表演建立連結的話,就必須具體化動作,這表示演出者不能每次都做的不一樣,不一樣不是不好,但這是演出,而且要演三場。獨角戲最容易發生越演越長的情況,表示演員的內在時間已經跟觀眾脫離,而觀眾就會想,你是演給我們看還是演給自己看。如果對演員來說觀眾不存在,那還是劇場嗎?

嘉:那請問小冰,現在跟靖雁工作的狀態是如何?

冰:好一針見血喔的問題喔。

嘉:可以說人話,剛剛主任說的是外星語,可以落在地球表面沒有關係。

(小冰持續思考)

嘉︰那先問為什麼當初會答應靖雁來做創作協力呢?因為創作協力既不是導演也不是排助,是一個很曖昧的工作。

冰:其實一開始靖雁找我幫忙的時候,我就答應他了。至於是什麼樣的工作,我也沒有多想,就覺得要幫他把這齣戲做完。對我來說排助的工作我可以做,創作的部分我也可以做,什麼工作都可以做,就是這樣。

嘉:那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?

冰:我覺得自己卡在一個瓶頸。我一直提醒自己是創作協力,因為這齣戲是靖雁的SOLO所以不想干預他太多。可是這樣聊下來我會覺得,我會不會因為不想干預他而不去提醒他還有別的可能性。像這幾次排戲我就退到一旁陪他排戲,作為一個讓他安心的存在。

嘉:可是靖雁不是排完戲後會詢問你的意見嗎?

冰︰我有點後悔之前干預他,我會猶豫是不是照靖雁原本的方式來排戲會比較好,因為現在被我干預後的好像不是靖雁,所以我最近很焦慮,我無法把自己定義在什麼位子。但還是秉持著,幫他做完這齣戲的想法。

嘉:那我想問靖雁被干預前後有沒有差異?

冰:我覺得沒有,所以我有點後悔,我也會想,如果讓他能夠在感到安心的狀態下排戲,說不定能長出更多細節。

主任:我在想靖雁被干預之前,他比較感覺不到被注視,可以發展成他想要的樣子,但那可能會很糟。我希望他可以在這次的製作裡至少做到一件事,那就是就算有一百雙眼睛看著他,他心裡也有一堵牆支撐著。因為你光是想這次演出有80個觀眾會看著他,那演員不就會跳出來?


嘉:創作協力真的是一個很尷尬的角色……那主任會答應做別人的創作協力嗎?

主任:我現在什麼都可以做喔!因為我很閒~

嘉:那你在排戲時看到問題的話,會選擇告訴靖雁嗎?

主任:會,因為他不是找我做導演而是找我做創作協力,我會設定自己是第一個觀眾,而當我作為一個觀眾時我會有耐性的限制,如果演出者躺著不動,只要三分鐘我就會開始看錶,而我做燈光設計我可以忍耐三十分鐘。我會看戲什麼時候出現第一個疲乏點,意思是目前的表演中的變化都失效,讓我恍神。
他如果找我做創作協力,我會告訴他我看到的問題,因為自導自演時,如果有人在旁邊記錄下一切,你就能跳出來看自己的模樣。有的表演者有辦法成為自己的觀眾,他可以知道自己在幹嘛,但有的沒辦法,那就找一個創作協力者來幫忙也可以。工作時一定會被干預,但最終做決定的還是創作者,而最後你可以看到干預最終會生成什麼模樣。對我來說,劇組工作就是不斷互相干預,而最後可能會有一個集中跟收攏的過程,但他基本上是困難的

冰:我突然在想我不干預他,是擔心影響他的創作還是擔心這個人。那我現在會想說,就算了吧,我就直說,你能接受就接受,那要是會影響到我們現實生活中的關係,也就只能這樣了。因為這是排戲必經的過程,我覺得我之前是害怕發生衝突。

嘉:那主任現在是不害怕衝突嗎?


主任:每個觀眾看戲都會有自己的解讀,這是創作者要接受的。
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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